焉支山人

存放少量产出

信件归档

*复习诉法产物,短小。剧情出来后会补完

*一种文书类造谣,不要细究格式

  

  本书,《枫丹审判文书实例》收录过去十年间,检律庭、复律庭、警备队、逐影庭、审判官办公室及梅洛彼得堡的示例性流动法律文书,仅咨律法培训使用,解释权归属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及梅洛彼得堡负责人莱欧斯利先生。


  副册《梅洛彼得堡流动文书收录》


23日 5月

来自 梅洛彼得堡:

  ……

  以上,系五月上旬收押手续及回执,附录催告请转交检律庭,劳驾速发逮捕决定书。

  及:约上了德波大饭店的夜席,听说请了新的璃月厨师。请那维莱特先生速回,决定晚饭地点。


  莱欧斯利

(一张鲨鱼贴纸)


25日 5月

来自 审判官办公室: 

   ……

  五月中旬批捕及相关案卷材料已收至附录,敬请及时入册。

  及:抱歉,恕我拒绝此次邀约。芙宁娜女士弄坏了复律庭文件册,我正在加急处理,恐无空闲。

  那维莱特


1日 6月

来自 梅洛彼得堡:

  ……

  附录文书请转交逐影庭,猎人们案卷送错了。

  及:遗憾☹️

  莱欧斯利


2日 6月

来自 审判官办公室:

  ……

  附录文件已移交至逐影庭,随信更正案卷。  

  及:莱欧斯利先生,请不要用公函聊天。若有交流需要,请写私人信件,转交给希格雯或是伊梅娜女士。

  那维莱特


5日 6月

来自 梅洛彼得堡:

  ……

  复议文书请转交检律庭,有五个犯人要求复核程序。

  及:您没给我地址呢。

  莱欧斯利

 (半张没撕干净的海獭贴纸)


6日 6月

来自 审判官办公室:

  ……

  程序复核事宜已下发通知,请梅洛彼得堡做好代理人通知。

  及:发到办公室便可,公函聊天行为请不要再继续了。

  那维莱特


6日 6月

(夹在上一份公文中的纸张,笔迹张牙舞爪)

  哈!你们用公文谈情说爱被我芙卡洛斯抓到了吧!不敬!不敬!

「 」之梦

法棍中心看到的梗遂写之:那维梦到旧龙王的死

*「 」内是那维的真名

*私设了旧水龙王死在暗之外海,骨骼成为了渊下宫的一部分,记忆流转到了新龙王身上,做了五百多年噩梦

*原学不是很好,有写错的我先磕头为敬orz    

  

  鸽子衔来枝条的那一年,他的梦感到无比的疼痛。


  四十个冬天与夏天被揉成废纸,在龙族的记忆中不过是眨眼而逝。从天到地,又从地到天,王座的主人握住了此世的权柄,对着有角的、无角的、长尾的、生翅的宣告:去暗中生活罢,这是人之「提瓦特」。


  麟甲摩擦着,他在液体的包裹下沉入深深的水中。黑暗与粘稠的潮水冲刷着他,于是肉体开始崩毁,心脏越发缓慢地跳动,血液泵至龙王的爪尖越来越困难。骨骼深深地插入三界之地,像一座囚笼。他回首望去,见到自己腐烂大半的尾部。


  在黑暗的年代,他的死亡不似一位王,此又是四百年。


  漫长而又漫长的死亡之后,类龙的大蛇来到这里。托举起他的脊椎,后世的人们在此见到光——他们称其为白夜之光。



  龙想,踏在他身上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真实。仿佛自己真的堕入了白夜之国。记忆是如此地残缺,唯有死亡的漫长刻入骨髓。虫豸啮咬着骨髓,龙王也不过是新时代的口粮。



  他于是常常做梦。从五百年前持续地梦到死亡。那维莱特在被分食,被消化,被固定成化石,被压在暗之外海的潮水之下。其后,天理的长钉插入他的心脏,令他折骨断身。之后又是梦醒,那维莱特在枫丹的清晨,胸口隐隐作痛。



  龙想,这究竟是谁的梦?


  于是有声音说:那维莱特,是那维莱特的梦。


  龙想,龙没有这样的名字。我的名字中当有无数的水,无数的源流。


  声音回答:那么,这便是「 」的梦。你享有了这个梦,你也就拥有了这个名。

新的龙王回头,看见刑罚一如葬火之年一般,要再度杀死他。


  今年妙知还有两篇,一篇荒原ai卡x被流放者海,一篇卡食用有毒蘑菇致幻发现家里有只奶牛的冒险故事(。)

【维海|艾尔海森生日应援24h】失眠日

  18:00.第19棒

  上一棒:@Act.0 

  下一棒:@云彩上的毛球 

  一些斗嘴含量很高的对话。

  

  

     提纳里斟酌了一下词句:“你是说你失……你的朋友,失眠 ?”


  卡维忍了又忍:“我的朋友。”


  “这倒是很容易。”提纳里掏出随身的小本子,“还请你陈述一下你……你朋友的症状。”


  “失眠,盗汗,疲倦,头晕,”卡维说,“把香辛果当成日落果吃了两口。”


  “听起来像是因论派学者常发作的病,尤其是六月末。”提纳里总结道,“也许应该提高效率,早睡早起,做不到的话可以放弃学院补贴,不写论文。”


  “我的建议是来当大风纪官。”赛诺从卡牌后露出眼睛,“毕竟大风纪官的效率比室婆罗耽的改·高效大风机关还要高。”


  “笑死,根本笑不出来。”卡维打出一张行动卡,“等等,你是不是在嫌弃我参建的新大风机关?”


  提纳里及时打断了赛诺解释笑话的冲动:“我个人认为你的朋友应该进行适当药物干涉。请左转问诊健康之家。”


  “这能有用吗?”卡维沉思,“之前也在健康之家开了助眠药,看上去没多大用。”


  “那就开点药效激烈的。”提纳里刷刷地写建议条,“顺便一问,对失眠的原因有头绪吗?”


  卡维的表情放空了一瞬:“……加班?”


  “……”提纳里从建议条里抬起目光看他一眼,“现在我相信不是你了。”


  卡维忍无可忍:“我是那种因为过多工作量就失眠的人吗?你这是在怀疑身为妙论派学者的我的职业素养!”


  “噗。”赛诺面无表情地发出简洁评价。


  “还有一些小技巧。”提纳里没接着纠结这个问题,把建议条递给他,“比如睡前喝热牛奶,不要剧烈运动,听些舒缓的音乐助眠,之类的。只要是能缓解精神紧张的措施都可以试试。”


  卡维自动划掉了前两项,许久没勾弹过琴弦的手指有点痒。

  

  

  此时失眠已久的书记官病假在家,进度缓慢地看一本关于大赤沙海地区部落文化的集考。


  睡眠突然变成了一件颇为痛苦的事,一桩亟待解决的问题。很难说到底是因为代理大贤者那段时间加班过多,还是因为前几日在吞羊岩内考究符文时受到了影响——毕竟每年因为探索赤王遗迹导致的意外事件层出不穷,失眠甚至算轻微症状。即使疲惫,合上眼也难以入睡。


  甚至不如看书。


  艾尔海森把书签夹进扉页中标记阅读进度,起身就要去储物柜里翻咖啡豆,动作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家里的咖啡已经被两人消耗一空。橱柜里只剩下两颗蔫蔫的西红柿和半袋面粉。


  他最近的睡眠时间大大缩短,连带着眼眶下也挂了些许青黑。


  毫无胃口。


  他关上柜门。把书收拾回房,而后坐在榻上——雨水打在窗户上。如果不点灯,房间内则不分昼夜。


  须弥城总是在下雨。


  他翻了个身,把手埋进柔软的毛毯之中。被纤细的绒毛簇拥着,有着独特的手部舒适感。但只是浅显的舒适——艾尔海森睁着眼,看着昏暗中虚设的某个点——他还是睡不着,甚至盗汗。睡袍黏连着背部,黏腻又难受。


  所以卡维拎着药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来——艾尔海森擦着半干的头发,坐在昏暗的榻上发呆。


  卡维把尚且温热的药液递给他:“给,我在健康之家新拿的药。提纳里加了点助眠成分。”


  “你去化成郭了?”艾尔海森接过碗,“我记得我说过,不用在药上费心思。草王大人的诊断是精神状态不稳。”他就是因此被纳西妲批了好几天的病假。


  “他要去健康之家商讨化成郭的药物供应。”卡维坐在榻边,“快喝。”


  艾尔海森向他亮了亮空掉的碗底。


  “至少你不会讳疾忌医。”卡维把碗收回水槽,又走回来,坐在榻上,“好,现在试试闭上眼睛。”


  艾尔海森有些疲惫地抹了把脸:“我睡不着。”


  “就像因论派艾内札学者说的那样:‘唯有在长久的睡眠之后,才能窥见星空真实的脉络。”


  卡维说得很是理直气壮,甚至忽视了这段话是用来鼓励因论派学子睡够一天连肝三天的典型歪理。


  “是艾德札·艾瓦特。”艾尔海森半阖着眼,“所以呢?”


  “好吧,是艾德札·艾尔瓦特。”卡维敷衍到甚至多发了一个音。艾尔海森懒得纠正他,他甚至懒得动一动眼皮。但卡维拿起书柜里摆的端端正正的琴时,他还是挪动了一下疲惫的视线。


  “你要干什么?”他问道。


  “很明显啊。”卡维托着琴,朝他扬了扬,“给你弹琴。”


  “……”


  艾尔海森翻了个身,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会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卡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恼怒,“我的手艺可是整个大巴扎都认可的!”


  艾尔海森没有接腔,而是选择用肢体语言回答——他抓起放在扶手上的披风,整个蒙住了脑袋。


  “……艾尔海森!”

  

  

  出乎意料的,卡维没有弹那些往常在家中常奏的有剧烈拨弦或是激情乐音的曲子。而是用木拨片拨出柔和的主旋律,口中低声哼着无词无句的婉转曲调——听起来像去年卡维强行拉他去大巴扎听的一场游曲者们组织的礼赞。


  艾尔海森隔着披风听了几段,踢了踢卡维的膝盖——他盘着腿抱琴,就坐在艾尔海森边上。


  “装饰音很多余。”他的声音闷闷的,“你要在弦上玩速滑吗?”


  卡维拨的弦锵了一声:“你要求很多啊?”


  “应该的。”艾尔海森露出一只眼睛,“作为安抚精神的乐曲,你应该优先考虑受众的感受,而不是用尖锐的滑音捣乱。”


  “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我忍你一次。”卡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但感谢——那些滑音终于不会像刀子一样,透过耳膜在脑子里滑来滑去了。


  三曲终了,卡维把木拨片攥在手里,小幅度动作地来覷他——然后看到来艾尔海森毫无波动的眼神。


  “没有用吗?”卡维用手在他面前晃晃,“一点都不困吗艾尔海森?来看看这是几?”


  艾尔海森一把攥住晃得他头晕的手指,冷漠地吐字:“晕。”


  卡维咂舌:“完全没用啊。”


  艾尔海森:“也许是因为你在一边,导致我需要分出其他精力来防范你不知何时到来的神奇想法。”


  卡维冷笑:“那你需要多适应了。”


  他往榻上扔了个垫子:“让个位置。”



  半小时后,艾尔海森眼神清明地把快要睡着的卡维推醒。


  “我睡不着。”艾尔海森说,“但你是怎么回事?”


  “我特地熏了助眠的香……”卡维被他推醒,痛苦地闭着眼,“要不你说点上次考察的事,我清醒了,你说不定就困了。”


  “上次的考察……”艾尔海森筹措了一下措辞:“有些独特。”


  “说说看?”卡维看起来有点兴趣。


  “‘我是一切众生的朋友,我是一切众生的主宰,祭祀和苦行的享受者,知道我的人达到平静。*’”艾尔海森用卷曲发音的语言复述记忆里的内容,又为卡维翻译了一遍,“这应该是某位大祭司死后的碑刻文,也许是赤王文明早期的遗留。”


  “听起来像镇灵的故事。”卡维说,“之前我和那谁去沙漠,也听部落里的人说过镇灵的故事……真是凄厉又可怜。”


  “也有关于镇灵的记录,大部分是记载镇灵隶属以及行事的石刻,只有一句模糊地指向镇灵的族群。”艾尔海森说,“‘三十臂围的乳流从山顶上向下倾泻,发出可怕的喧响……那里的人们生来闪烁金光,无病无忧,永远心情愉快*’。不觉得听上去很耳熟吗?”


  “什么?”


  艾尔海森扯了扯卡维的发尾:“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卡维嘟囔一句,却没有和他继续争吵。


  他看着熄了灯后的屋顶,那里有一扇倾斜的小天窗——他搬来之后给艾尔海森开的——此刻玻璃窗上落满了滑动的雨滴。艾尔海森也没有回应他这句无意义的话,但呼吸声从他的身侧传来。


  “艾尔海森。”他叫他的名字。艾尔海森睁开眼,顺着他乱七八糟的发尾瞧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卡维说,“如果你被装在了瓶子里,你会记得我吗?”


  “……”艾尔海森闭上眼,“如果你没还清房租的话,记住你的条件会变成你前天晚上刻版画的噪音。”


  “……”卡维扭过头看他,“艾尔海森,你真是个记仇的男人。”


  “彼此。”艾尔海森,“你不是也对我记仇吗?”


  “如果我真恨你,我会来陪你睡觉还给你买药吗?”卡维大概是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把理智写进底层逻辑的家伙,脑袋里只有符文和语言吗?”


  雨还在下。远处起了雾。


  “算是吧。”艾尔海森半阖着眼。他的思绪因这句混乱起来,勾画的符文,事物的色彩,种种此类,最终混乱成斑斓的漩涡。在意识里,哪怕瞥上一眼,也足够他陷入混乱。花朵之中又生花朵,镇灵之中又生出金色的魂灵。


  艾尔海森的手指摩挲着卡维的衣摆,终于有些困意了。“……谢谢。”


  “?”什么东西?


  卡维扭头看向身边侧躺着的艾尔海森。书记官没有戴耳机,青绿色的目光已然被合上的双目掩藏,而用来书写记录文字的手指微微收拢,指节交叠间捻着经纬顺滑的布料。灰色的发丝拢在面上。


  艾尔海森正在被睡意带向休眠。

  

  该死的。


  卡维僵着身体,想。


  这下失眠的变成他了。

  

*来自《摩诃婆罗多》

【维海】论妙论派学者的梦境食用口感

【妙论知寰】维海跨年48h接龙

2022年12月31日13:00 第14棒

上一棒:@陆草草草草草 

下一棒:@OSATO 


  

  

  

  

”他在梦中,望着无匹的清醒。”

  

  

  

  就如同大赤沙海驱使着赤鹫与飞鹰,须弥的雨季在这段时间不曾停歇。在六日,须弥城内的干爽迟迟不来。他打开窗向外望去,只有无尽的潮湿与雾气,从山峦脉搏中升腾而起。


  艾尔海森打开书房门,脚步声接近又远离,艾尔海森关上门,连带着披风上的坠物相互碰撞的当啷声远去。他一日进出数次,去往教令院或者智慧宫。相比之下,卡维在六月清闲得不可思议,没有委托,没有需求,他甚至有时间打理中庭的花圃——艾尔海森这个没有艺术敏感的家伙,在卡维搬来和他同住之前,院内花圃里全是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的泥堆。


  晚饭时他问艾尔海森想要在院子里种什么花。书记官持着青绿的目光轻快地狎了他一眼,说怎样都好,复又低下头去处理半凉的鱼卷。

某种意义上,艾尔海森不怎么会给他肯定的答复。特立独行的知论派学者更倾向于让他自己寻找或塑造答案,而自己来决定是否接受。


  最终,卡维在宝商街挑来了不少花色繁复的花苗。尽管艾尔海森在露台上对他冷嘲热讽,但他还是挑了一个午后在花圃内栽好。等待不久后的花期,


  我说了,那只是广告上的话语。


  艾尔海森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只是理论上的“繁复”,你能明白吗?


  卡维躬下身处理花苗交错的根茎,说道,我只知道你对“未来”与“可能”这两个词一无所知。


  载下花苗的第二日,他们仍在一同进早餐。艾尔海森穿戴整齐,慢条斯理地往卷饼里夹炸过的鱼排,手边是冒着热气的咖啡。卡维觉得惊奇,问他,你这是哪里来的鱼?


  艾尔海森拍掉手指间的碎屑,用青绿的目光瞥他一眼,不妨动用你对“未来”和“可能”的敏锐感知推测一下答案。


  说罢,他带着一沓文书出门,把卷饼和鱼排留给卡维。钥匙晃啷两声,卡维透过门扉开合的一瞬,看到须弥今天的雨。


  还是六月,他突然感到十分地疲倦。


  还有时间。卡维想。不管是花,还是什么,都还有时间。


  他看着客厅拱顶木梁上刻画的几何图案,没有去管桌上的鱼排,便在软榻上沉沉地睡去。





  他睁开眼,正是无尽的昏暗之色。卡维以为自己浑浑噩噩睡到了深夜,但有交错的光掠过眼睫,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大巴扎观戏的长椅上,用以切幕的红色帘布方才拉开,少女演员足部圈着细小的铜铃串,正在木制的地板上敲出行走的痕迹。


  “嘘。”有人按住他,示意他安静。卡维转过视线,发现身旁坐着的正是艾尔海森。


  “那么,”卡维对着他低声说,“今天一定是星期五。”


  “我更愿意相信今日是星期四。”艾尔海森同样低声回答,“毕竟你看起来像发酒疯。”


  剧目开始已久。究其本质,还是女子遇上男子,又重重受阻的故事。但没有人觉得乏味,毕竟剧中有那么多的钟响,那么多的话语。剧中的诗人在山脚弹着丝弦制成的琴,以劝告女子远离矇昧,即使走进云雾之中,也无法获得她渴求的那一滴水。即使草木深诉着悲苦,行过十二行风的地域也无有来生之质。炎热中应有荒芜,而荒芜中又生出无穷无尽的心跳。


  最终四月的花朵带走了男人的一部分,乘着被巨骨装饰的船去往无迹可寻之地。卡维偏转视线,看向一旁的艾尔海森,而他只是专心地盯着船只远离的方向,好似虚空之中冲来无处的浪沫。


  铃声响起又衰弱,只是一眨眼,红色的帘布已切换数次,剧中的女子瞬息之间起伏 ,最后犹如受刑一般倒在地上,这正是她失去爱人之苦。帘布缓缓拉上,剧目结束了,大巴扎的人们互相告别,往家中走去。他们相伴走出剧场,手里握着一束由月莲和蔷薇组成的花摆。


  而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认同他的观点:“如果你记得大部分台词,卡维 ,你就能注意到剧作者给出了所有,唯独没有给出正确的轨道。他不过是自以为神明般玩弄角色罢了。”


  “即使他给出了花束,鸣钟,和流逝的时间?”卡维说,“艾尔海森,不要把你严苛的处世逻辑带到爱情这个问题上。”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他的话,青绿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么,你对‘爱’这一命题有何高见?”


  “卡维?”




   他睁开眼,疲乏异常。鼻腔中干燥得甚至带上一丝腥味,于是一股无缘无由的慌乱也袭上心头。卡维在智慧宫中醒来,手边铺满了炭笔勾勒的各式草图,手中却捏着一本书脊发黄的诗集。卡维翻开诗集,封皮敞开,第一页用深绿的墨水写着艾尔海森的名字,收尾处有些轻巧地扬起,墨线拐角处又刻得深重。


  “事实不因忽视而消失。”


  诗集的主人在姓名之下这样写到。卡维翻开诗集的第一页,泛黄的旧痕簇拥着排列齐整的铅字: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深绿色的墨线在其下重重的地划了两条线。

卡维深感莫名,手指却无意识地顺着笔迹的走向划了两道。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质问艾尔海森,他那宝贵的实体书怎么落在了自己的图纸正中。但是干燥的下午,注定没有隼鸟飞越须弥。

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的铜钟铛铛地响起来。六点,须弥城的夜晚远未到来。卫兵们握着长戟,整齐地列队在艾尔海森家门口,他的老师站在客厅,脚边是被暴力堆放的、艾尔海森珍贵的藏书。卡维有些茫然,但一阵恐慌又无凭地袭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落在何处,于是饱览目之所及的一切。开败的花簇,半熄的炉火,还有天边泄出的一线浓烟。贤者站在他身后,看着妙论派之光的面目在树影下不定。风吹过门扉,把诗集吹开,无数的铅字在旧纸上排成无数句相同的话: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


  人群走来了。卡维听见兵戈相撞的声音,抬头便看见四十人团走过曲折的坡道,从净善宫的方向下来。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风也变得干燥。四十人团全副武装地走过他面前,中间拖拽着一只死去不久的天隼。


  这时候,他的老师出声叫住了他。


  “卡维,”贤者如是说,“你该认清了。”


  我该认清什么?卡维想问,但如鲠在喉。他无法移开自己注视着隼鸟的目光。


  最终,灰羽的隼鸟被勾在布满血锈的铁钩上,暗色的血滚过残缺的翎羽,滴落在拼花的石砖地面上,落在人群之外的卡维眼中,落成被破开后心的艾尔海森的影子。


  而湿润的风迟迟不来。




  他鼻息粗重地醒来,头昏脑胀。在上一个梦里挣扎许久。好像被浓厚的气息包围住,扔掷在森林的最深处,也许是水天之树,可能是法留那神机脚下的藤蔓丛里。卡维头昏脑胀地清醒过来,入目是昏黄的天花板。正是湿润的下午六点,书房。艾尔海森正捧着那本诗集坐在他身边。

屋外下着雨。


  “你很慌乱。”艾尔海森仍然盯着书页,“你在害怕。”


  他的目光从铅字中投出一瞬:“你在害怕什么,卡维?”


  在那双敏锐的青绿视线之下,卡维发现,他无法找到回答的话语。


  他又能回答什么?我梦见你变成一只隼鸟,被捕捉,被折翅,在街头放血,而我遍寻不得,家中未曾留下你的一片翎羽。


  但艾尔海森将诗集合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僵住了,再想不出什么言辞来。而艾尔海森看上去也没有硬要从他嘴里讨一个回答,他只是低声呼唤着卡维的名字,平常刻薄的嘴里微微吐出嫩红的舌尖,一并还有的气音。艾尔海森向他走过来,眼中的青红亟欲化成一道颜色斑斓的漩涡。但书记官闭眼又睁眼,漩涡没有吞吃掉书房的所有。他俯下身,靠近榻上躺着的卡维,鬓侧翘起的发丝蹭在卡维的鼻尖上,而颊侧是一股温暖鲜明的湿意


  卡维突然有一种预感,在梦中荒诞的命运里,他将不停地失去艾尔海森,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明天。他拉住艾尔海森的手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只是这样地说。


  随后开始的是一场伟大的解构。从发梢开始,名为艾尔海森的存在开始消解,精密地解离出身体的每一块零件,落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响声。卡维看着这场葬礼,最终以长骨精确的分解为结束。


  而卡维的手中尚且残留着一丝温度,颊侧仍然存留着艾尔海森的湿润意味。



  他痛苦地醒来,心中酸痛,而怀中空无一物。他躺在浅水的溪流中,一道幼小的人影站在他的身旁。


  “你好像陷入了不该抵达的深处。”幼小的人影说道,“就好像一只蕈兽误入了梨多梵谛学院以星图为标准建造的迷宫里,在迷宫的墙壁上撞出了各种伤痕。”


  幼小的人影用这种奇异而有精确的口吻描述道。


  “那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卡维问道,“我的上一个、上上个……那些也都是梦吗?”


  祂似乎叹了口气:“谁能彻底地分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呢?或许上一个破碎的是现实,也或许下一个圆满的才是现实。是不是梦,重要吗?对于我来说,梦里的情绪与现实一样重要。但不管怎样,总要‘醒来’,才能‘确认’。”

祂轻轻地推了一下卡维的肩膀。


  “你该去看清了。”


五。  


  他睁开双眼,视线对准拱顶横梁上的几何花纹。卡维重新回到家中的书房。而屋外还在下雨。


  隔壁的书房隔墙传来细碎的声音。笔尖磕碰到墨瓶的声音,写字的沙沙声响。而卡维此时已无法再有余力去仔细分辨这一次的真实了。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来终结掉之后所有可能的梦境。


  万一这一次不是呢?万一下一次才是呢?


  数次折磨之中,他无法再去等待下一次。


  “艾尔海森!!!”卡维疯狂地捶门,“艾尔海森!!!!”


  卡维的眼前掠过许多,刑架,麻绳,垂下的头颅;墨水,纸卷,须弥城中的年岁轮转;然后雨水从所有孔窍袭入,弥漫模糊的路径中,相隔了六百条河流。


  而在书房的这一侧,呼声到达艾尔海森的耳中,耗费统共一渺之数。


  让我们看看大建筑家又有什么创新的想法了。他搁下笔,揉了揉手腕,起身打开书房门。


  而历经三个狂乱梦境的建筑家面容狼狈地扑向他。


  “艾尔海森!”


  他只来得及叫出这个名字,然后对着略有茫然的书记官,用力地吻了上去。


  随后从中摄到真切的湿润。








-end-


*事实不因忽视而消失——赫胥黎

*湿润对应着艾尔海森存在与否以及存在的程度

谢谢,终于写完了。写的过程中反复发烧,逻辑有不通顺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一开始只是想写个比较湿润的故事,结果新冠加成下彻底放飞了,对不起🙏感觉拉低了活动的整体质量,期待接下来老师们的精彩作品

2023年,祝大家万事顺利。

大扫除

  维海,同居中的脑洞,ooc有点剧烈谨慎食用

  

  

  

  “出去,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艾尔海森冷冷地说,“别逼我动手。”

“不不不等等等等,你给我说清楚原因,至少不能是房租问题吧!”卡维抵着门板挣扎,“你希望我怎么说?‘行行好吧艾尔海森老爷’这种话吗?看在我明天要交图纸的份上——”

“看在你明天要交图纸的份上,我会让它和你一起出门。”艾尔海森准备充足,放在硬纸筒里细心包装的图纸被他塞进卡维怀中,“希望你过目不忘的大脑能记住你在客厅的地毯上掉了多少食物碎屑。”

“就因为这个?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只是地毯而已我也能洗,放我回去——”

“你这个时候开始期待我的怜悯了?”艾尔海森看透此人拖延战线的本质,把问题抛回给他,趁着卡维单手抱着他的图纸筒,双臂发力,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这就是我在普斯帕咖啡馆里赶工图的原因了。”

卡维此刻表情安详,对着桌边的旅行者解释道。可能是气的,被艾尔海森或是手里那根没有填水的墨笔。图纸飞白众多,旁观者也能血压稍高。在旅行者到来之前,他甚至在考虑用黑咖啡暂代墨水。

“其实是艾尔海森让我来送货的。”旅行者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裹得严严实实的墨水,“以及书记官的特别嘱咐:‘考虑到行事的失误。’”

“麻烦你去掉对他的修饰。”

“他说让你快画,画不完他不会再熬夜帮你勾线。”

卡维冷哼一声:“仁慈的书记官,竟然舍得花大价钱雇佣传说中的旅行者只为我送一瓶墨水。”

“也许还有催工的意思。”

其实是从艾尔海森家门口路过,看见门上飘着整整齐齐的三个感叹号罢了。


“别管他,旅行者,他活该。”旁边正在激烈斗争长耳朵的巡林官抽出一张卡,“这是他住进艾尔海森家以来第五次因为类似问题被艾尔海森赶出家门了。这张移入墓地。”

“大概是第二十七次因为艾尔海森而待在咖啡馆。”胡狼头大人扔下一张牌,“组成战斗卡组,前进五。”

精彩。

旅行者要了杯咖啡:“请细说,我时间很多,虚空很快。”

提纳里被卡维瞪了一眼,决定收声:"我不清楚。"

赛诺则直接开揭伤疤:"他上次弄坏了艾尔海森从璃月带回来的纪念品。"

卡维看起来要跳脚了:"是弄脏不是弄坏!而且我给他清洗干净了!一点污垢都没有的那种清洗!"

"如果那件纪念品不是用了做旧工艺的话,倒也能被称之为清洗。"赛诺补充道,"哪有找素论派要洗剂的清洗呢。"

卡维言辞激烈:"这不是更显得他的那件纪念品只是劣质玩具吗!"

精彩。旅行者放下咖啡杯啪啪地鼓掌:"你不怕他真的把你赶出去吗?"

“怎么可能。”

卡维头也不抬,一点也不担心旅行者提出的情况,“他就是嘴上说着凶,哪里敢真的把我赶出去?我早看透他了。”

精彩。

旅行者听罢痛饮一杯黑咖啡,决定当自己没问这个问题。



卡维在普斯帕咖啡馆作图作了个爽,甚至临时灵感小爆发,新画了几个檐角设计,但是与之对应的立柱花纹也得更改。他心算着改动后的建筑预算,夹起卷得乱七八糟的图纸跨进家门,而艾尔海森已经结束了居所的清扫工作,坐在小几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灰青色的发尾尚且湿着,在衣领出滴出一圈痕迹,明显是刚洗完澡。

卡维打量着客厅,明显亮了一个度。磨石地板被擦得干干净净,布艺织物散发着清浅的气息,而清理过积灰的嵌彩玻璃窗半开,各类物品放得整齐,和他早上出门时书叠围巾叠锉刀的叠高高现场完全不同。按屋内的味道判断,艾尔海森大概在一小时前结束这项长达一天的工程,现在正坐在客厅堵他。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不待卡维开口,艾尔海森把书一合,示意卡维来餐桌边。水槽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具,共同点是都附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污渍。

“你对这个还有什么印象吗?”

他举起一个凝结了不明水渍的玻璃杯。

卡维有些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没有。”

“那这个呢?”

他又拿起一个碗底残留了黑色碎屑的瓷碗,很明显是一个装过椰碳饼的碗。

“……好像有点印象。”

卡维突然有些心虚,拼命回忆自己房间里还放着什么没收拾好的东西。

完了。

自己上个星期熬夜赶工,正巧艾尔海森在教令院加班加得昏天黑地,自己吃吃睡睡跑甲方,完全把装了各种外卖的碗碟忘光了。

“有点印象?是全部想起来了吧。”

艾尔海森把那枚勾勒了精细叶脉纹的玻璃杯塞进卡维手里,指着水槽里堆叠的碗碟:“你现在补偿尚且不迟。”

“什么?全部?”

“你嫌多?那下次你负责清洗全屋好了。”

艾尔海森抓过手边的抹布擦擦手,"伟大的卡维,不至于连这点责任都要逃避吧。"

书记官擦干净手,眼神也没有多留一个,拿起小几边的书潇洒地回屋了。

  

  

  

你好,我是山

本号用以存放世界泡产出,主号指路@镜泊山人擅长ooc ,是个文盲,不会写文

【须蛇七夕48h】8.3—9:00 《茶烟》

*大蛇审判失败if线,是作为世间恶念聚合体不断出现的八岐大蛇

存在对《古事记》的相当一部分魔改,ooc严重

意识流有些放飞过头了尝试了一下原典的文风但效果不是很好的样子orz,写的过程中突发状况暴涨,感谢主催orz



他依稀记得,天照沉睡的第十年,月读命给他传来消息与预言。他依循预言往北,甚至是在筑紫岛更向北的地方。在人们还居住在苇原中国之时,普世之下的其他地方显得如此寂寥。

他向北,到达荒无人烟的林中。终年大雪。他顺着神力的指引去往一从枯萎已久的树林,厚雪之中躺着不着一缕的白发少年。他紧紧地闭着眸子,胸膛只有些微的起伏。状似北地中隐没的雪女。

那时须佐之男还算得是一个年轻的神明,并不比得上类似八岐大蛇或是神世七代一般与世同老。他与兄姊在筑紫日向之桔小门的阿波岐原诞生,是为伊邪那岐命之三贵子。而在那时,神世七代已然隐世,黄泉津大神在昏暗的根之坚洲国。类似于八岐大蛇一般的生于天地的神明面容年轻,却拥有足够古老的血脉。须佐之男不免得向记忆求证,而高天原的过往仅仅反馈给他一位白发紫瞳的青年的面容,狡黠而又肆意,而不是面前苍白的稚子,虽说眼角眉梢多少相像。

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让温热的血浸润了整座枯林。须佐之男以手化爪,在温热的胸膛中掏出一枚纯白的神格。在神格脱体而出时,他甚至微微愣神,怀疑手中接触到的是蛇神过去惯常使用的幻境。这是他遵循天理带回的第一个八岐大蛇的神格。未有发育完成,形容萎缩,甚至没有被神性刻画出“八岐大蛇”独有的曲折纹路。与之而来的是汹涌的灾祸。未有被八岐大蛇之身凝聚的恶念在人间放牧所有的原罪,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星海波动,指出新的八岐大蛇诞生的方位,来作为世间罪恶的原初载体。

到了须佐之男收割至第十五个神格之时,月见夜尊指引他去往出云国。那是离上一个八岐大蛇出世的第一百三十五年。过长的间隔带来变数、容纳变化的土壤与喘息的时间。但当须佐之男踏入斐伊川的流域时,所见之处并无盘踞得满山满谷的白蛇。是时他沿着斐伊川上行,只在上游见到了名为栉名田比卖的女子。她自称是大山津见神之子,足名椎与手名椎之女。须佐之男于是向她询问,是否有大蛇在出云国?名为栉名田比卖的女子道:“常有吐信之声在梦中。惶惶的月夜,自己抬头望去,只见到云红灯笼一般的红色。蛇身覆盖着苔藓松桧,身长横亘斐伊川的八个山谷,八座山峰,而其肚腹一刻不停地流着血。”梦中,待栉名田比卖听见蛇行之声出门探看之时,只见得被巨大蛇身犁出的河道谷底,以及被毒血染红的溪流。

于是须佐之男暂停在出云的斐伊川,在溪流边等待下一个月圆的夜晚,等待兄长预言之中,他将收割的第十六个八岐大蛇。

日间,足名椎与手名椎出门远行。栉名田比卖撑着雀瓢一般的小舟,从更上游回来。上游草木疏疏,唯有樱林常开不败,时时落英。栉名田比卖向须佐之男奉酒,名为八盐折。她带着酒坛进屋,为神明的漆碗中斟入清亮的酒液。须佐之男低头,从略显波光的酒液中,看到栉名田比卖混着紫色的一双瞳孔。

他不免得沉入到过去的回忆中。在恶神尚未向天照举刀的时候,水穗之国尚且只是一汪大泽,世间万物尚且没有名字。后世称为“八岐”的大蛇在山川之间游走,蛇行的痕迹推出或平坦或崎岖的荒野。他那时还不是高天原的处刑人,只是作为贵子被伊邪那岐命遣去海原。天照大御神治理高天原,月见夜尊治理夜之国,他却对着广袤无垠的海原,本能地落泪。他感到胸腔内满是劫动而生出的火,骨骼裹满了细密的雷。

又是何处而来的火呢?

他想不明白,好似自己剥离了重要的联系。曾经炙热地降生,最后被割裂,割裂,割裂。射干之夜,少年神明啜泣之声被掩在灾祸之声中,惶惶如五月蝇。他在那时候第一次遇上蛇神。

“即使是贵子也会哭泣吗?”

蛇神柔软的声音响起。他顺着灾祸的味道前来,却看到了有趣的事。“你在为什么而哭泣?”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青年道:“您可曾见到我的母亲,可知晓该如何去往根之坚洲国?”

青年道:“你的母亲……黄泉津大神?”

他向青年请求一个答案,青年却有些讥讽,道:“就好像你的兄姊一样。谁能否认他们不是完美的神明?谁又能承认他们缺少了最为重要的感情?”

青年俯身道:“你是一个例外,何等奇妙。如果说神世七代之后的权柄皆尽归于伊邪那岐,为何只有你会想起昏暗中掩面哭泣的伊邪那美命?”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的青年。

青年又问道:“伊邪那岐日生千五,伊邪那美命日弑一千。你当如何裁定这两位神明的对错?”

青年道:“感情对于一位神明来说,不是必须的,也不是虚无的。”

蛇神有些怜悯,又有些嘲弄地看着他,目光下移,仿佛要穿透胸膛,赤裸裸地剖出他存放神格的胸膛。

“你可真有意思。”青年道,“分明是那位独自孕育的孩子,居然会因为黄泉津大神而落泪,看来……呀,再说多就要被惩罚了……下次见面,期待你能给我的答案。”

青年拾起袍角,对他告别,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若不是为他拭泪的布巾还在,他将以为这仅是一场幻觉。

他于是向伊邪那岐命拜会道,想要离开海原,去越过出云国的伊赋夜坂。

伊邪那岐命大怒,将他驱逐出海原。临行之前,他去向高天原,向天照大御神询问。天照带着千支箭筒,在高天原辉煌的大殿里看着他,尚且柔弱到会哭泣的幼弟,无悲无喜地回答:我们没有母亲。

难道我的情感是作假的吗?他质问天照。

天照擦拭着弓梢,抬头看他,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回答:你该遵循伊邪那岐命的判喻,去往淡路之洲了。

 

那之后又是长久的独身。他被伊邪那岐命驱逐去了淡海的多贺,在那里度过了不知数的年岁。直到伊邪那岐也如同隐身神一般消失,他去往高天原,与天照啮玉为誓,成为众神的处刑人。无数的处刑之后,他提着以蛇神之血为釉的长剑走入神狱的底部。蛇神正坐在被缓慢腐蚀的尸山之上,等待着他的到来。

听上去,像是一个等待行刑的罪犯在盼着我来。

你也很期待吧,行刑人。蛇神无所谓地笑。

你找我是为何事。须佐之男道,如果是叙旧,大可不必囿于那一面之缘。 

没关系啊,没关系。蛇神的笑此刻又掺杂了许多年前月夜时的怜悯,我只是想和你打一个赌。

你想赌什么?

并非赌你的生死,也不祸及你的未来。我只是想赌你的感情。

蛇神的手指点在须佐之男的胸口,隔着骨肉与处刑神的神格遥遥相触。

暂时来说,看不出我会从中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没关系,仅仅是观察你的感情,就已经是相当有趣的事情了。

蛇神在他耳边低声:请您尽情地来杀我。

 

所有的梦都在蛇神对他吐信时消散。须佐之男醒过来,正是斐伊川的月夜。之前他饮下了栉名田比卖奉上的酒,口中仍有残留的香气。

栉名田比卖端坐在他身边,用混杂着紫色的眼瞳望向他。

他看见栉名田比卖的发髻散落开来,她望向他,显露出自己苍白的发色和流金的蛇曈,以及眼中褪去温顺外衣而不加掩饰的恶念。

从来便没有栉名田比卖。蛇鳞沙沙地摩擦,和月圆之夜风刮乱的树声混杂,形成斐伊川夜中近百年来的梦。

新的、彻底成熟的八岐大蛇,此刻穿着素雅的振袖,坦荡地坐在夜风中

八岐大蛇道,好久不见,处刑人,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须佐之男道,那个问题毫无意义。

八岐大蛇道,不,全然有意义的。长久不相见,你已经如此口是心非?亦或是你已经厌倦了,烦透了?

须佐之男没有回答他,手边天羽羽斩的剑缘散发着细小的电光。

八岐大蛇道,你在生气。

他绛紫的眼瞳流转着,看向面前端着酒盏的神。

他笑着说,你气什么呢?你不是来杀我的吗?就像过去的十五次,以及未来的无数次一样。遵从预言的、高天原的须佐之男,你何曾有过背离正神的时刻呢?

须佐之男没有回应。他想起出云国黑色的潮水,白色的河川,似飞鸟的女子有着云泡沫的后颈。以及更为久远的时间,他与蛇神定下的赌约,在昏暗的牢狱之中,蛇神坐在光束中对他伸出的手。

他不再回答八岐大蛇的问题,手向前探去,探入胸膛,越过神格,抓住了那一根挺直的骨头。

一颗完好的、成熟的神格伴随着八岐大蛇心跳的减弱,也随之安静地纳入他的掌心。

此后,他将回到高天原,回到那里最为漆黑的地方。神狱的底层随意地堆叠着无数蛇纹扭曲的神格。须佐之男会将手中最新的那一颗掷进去,随后,他将在这座困扰他与八岐大蛇的监牢里,等待下一个他的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