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海】论妙论派学者的梦境食用口感
【妙论知寰】维海跨年48h接龙
2022年12月31日13:00 第14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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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梦中,望着无匹的清醒。”
就如同大赤沙海驱使着赤鹫与飞鹰,须弥的雨季在这段时间不曾停歇。在六日,须弥城内的干爽迟迟不来。他打开窗向外望去,只有无尽的潮湿与雾气,从山峦脉搏中升腾而起。
艾尔海森打开书房门,脚步声接近又远离,艾尔海森关上门,连带着披风上的坠物相互碰撞的当啷声远去。他一日进出数次,去往教令院或者智慧宫。相比之下,卡维在六月清闲得不可思议,没有委托,没有需求,他甚至有时间打理中庭的花圃——艾尔海森这个没有艺术敏感的家伙,在卡维搬来和他同住之前,院内花圃里全是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的泥堆。
晚饭时他问艾尔海森想要在院子里种什么花。书记官持着青绿的目光轻快地狎了他一眼,说怎样都好,复又低下头去处理半凉的鱼卷。
某种意义上,艾尔海森不怎么会给他肯定的答复。特立独行的知论派学者更倾向于让他自己寻找或塑造答案,而自己来决定是否接受。
最终,卡维在宝商街挑来了不少花色繁复的花苗。尽管艾尔海森在露台上对他冷嘲热讽,但他还是挑了一个午后在花圃内栽好。等待不久后的花期,
我说了,那只是广告上的话语。
艾尔海森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只是理论上的“繁复”,你能明白吗?
卡维躬下身处理花苗交错的根茎,说道,我只知道你对“未来”与“可能”这两个词一无所知。
载下花苗的第二日,他们仍在一同进早餐。艾尔海森穿戴整齐,慢条斯理地往卷饼里夹炸过的鱼排,手边是冒着热气的咖啡。卡维觉得惊奇,问他,你这是哪里来的鱼?
艾尔海森拍掉手指间的碎屑,用青绿的目光瞥他一眼,不妨动用你对“未来”和“可能”的敏锐感知推测一下答案。
说罢,他带着一沓文书出门,把卷饼和鱼排留给卡维。钥匙晃啷两声,卡维透过门扉开合的一瞬,看到须弥今天的雨。
还是六月,他突然感到十分地疲倦。
还有时间。卡维想。不管是花,还是什么,都还有时间。
他看着客厅拱顶木梁上刻画的几何图案,没有去管桌上的鱼排,便在软榻上沉沉地睡去。
一
他睁开眼,正是无尽的昏暗之色。卡维以为自己浑浑噩噩睡到了深夜,但有交错的光掠过眼睫,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大巴扎观戏的长椅上,用以切幕的红色帘布方才拉开,少女演员足部圈着细小的铜铃串,正在木制的地板上敲出行走的痕迹。
“嘘。”有人按住他,示意他安静。卡维转过视线,发现身旁坐着的正是艾尔海森。
“那么,”卡维对着他低声说,“今天一定是星期五。”
“我更愿意相信今日是星期四。”艾尔海森同样低声回答,“毕竟你看起来像发酒疯。”
剧目开始已久。究其本质,还是女子遇上男子,又重重受阻的故事。但没有人觉得乏味,毕竟剧中有那么多的钟响,那么多的话语。剧中的诗人在山脚弹着丝弦制成的琴,以劝告女子远离矇昧,即使走进云雾之中,也无法获得她渴求的那一滴水。即使草木深诉着悲苦,行过十二行风的地域也无有来生之质。炎热中应有荒芜,而荒芜中又生出无穷无尽的心跳。
最终四月的花朵带走了男人的一部分,乘着被巨骨装饰的船去往无迹可寻之地。卡维偏转视线,看向一旁的艾尔海森,而他只是专心地盯着船只远离的方向,好似虚空之中冲来无处的浪沫。
铃声响起又衰弱,只是一眨眼,红色的帘布已切换数次,剧中的女子瞬息之间起伏 ,最后犹如受刑一般倒在地上,这正是她失去爱人之苦。帘布缓缓拉上,剧目结束了,大巴扎的人们互相告别,往家中走去。他们相伴走出剧场,手里握着一束由月莲和蔷薇组成的花摆。
而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认同他的观点:“如果你记得大部分台词,卡维 ,你就能注意到剧作者给出了所有,唯独没有给出正确的轨道。他不过是自以为神明般玩弄角色罢了。”
“即使他给出了花束,鸣钟,和流逝的时间?”卡维说,“艾尔海森,不要把你严苛的处世逻辑带到爱情这个问题上。”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他的话,青绿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么,你对‘爱’这一命题有何高见?”
“卡维?”
二
他睁开眼,疲乏异常。鼻腔中干燥得甚至带上一丝腥味,于是一股无缘无由的慌乱也袭上心头。卡维在智慧宫中醒来,手边铺满了炭笔勾勒的各式草图,手中却捏着一本书脊发黄的诗集。卡维翻开诗集,封皮敞开,第一页用深绿的墨水写着艾尔海森的名字,收尾处有些轻巧地扬起,墨线拐角处又刻得深重。
“事实不因忽视而消失。”
诗集的主人在姓名之下这样写到。卡维翻开诗集的第一页,泛黄的旧痕簇拥着排列齐整的铅字: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深绿色的墨线在其下重重的地划了两条线。
卡维深感莫名,手指却无意识地顺着笔迹的走向划了两道。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质问艾尔海森,他那宝贵的实体书怎么落在了自己的图纸正中。但是干燥的下午,注定没有隼鸟飞越须弥。
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客厅的铜钟铛铛地响起来。六点,须弥城的夜晚远未到来。卫兵们握着长戟,整齐地列队在艾尔海森家门口,他的老师站在客厅,脚边是被暴力堆放的、艾尔海森珍贵的藏书。卡维有些茫然,但一阵恐慌又无凭地袭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落在何处,于是饱览目之所及的一切。开败的花簇,半熄的炉火,还有天边泄出的一线浓烟。贤者站在他身后,看着妙论派之光的面目在树影下不定。风吹过门扉,把诗集吹开,无数的铅字在旧纸上排成无数句相同的话: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远在远方的风要比远方更远。”
……
人群走来了。卡维听见兵戈相撞的声音,抬头便看见四十人团走过曲折的坡道,从净善宫的方向下来。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近,风也变得干燥。四十人团全副武装地走过他面前,中间拖拽着一只死去不久的天隼。
这时候,他的老师出声叫住了他。
“卡维,”贤者如是说,“你该认清了。”
我该认清什么?卡维想问,但如鲠在喉。他无法移开自己注视着隼鸟的目光。
最终,灰羽的隼鸟被勾在布满血锈的铁钩上,暗色的血滚过残缺的翎羽,滴落在拼花的石砖地面上,落在人群之外的卡维眼中,落成被破开后心的艾尔海森的影子。
而湿润的风迟迟不来。
三
他鼻息粗重地醒来,头昏脑胀。在上一个梦里挣扎许久。好像被浓厚的气息包围住,扔掷在森林的最深处,也许是水天之树,可能是法留那神机脚下的藤蔓丛里。卡维头昏脑胀地清醒过来,入目是昏黄的天花板。正是湿润的下午六点,书房。艾尔海森正捧着那本诗集坐在他身边。
屋外下着雨。
“你很慌乱。”艾尔海森仍然盯着书页,“你在害怕。”
他的目光从铅字中投出一瞬:“你在害怕什么,卡维?”
在那双敏锐的青绿视线之下,卡维发现,他无法找到回答的话语。
他又能回答什么?我梦见你变成一只隼鸟,被捕捉,被折翅,在街头放血,而我遍寻不得,家中未曾留下你的一片翎羽。
但艾尔海森将诗集合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僵住了,再想不出什么言辞来。而艾尔海森看上去也没有硬要从他嘴里讨一个回答,他只是低声呼唤着卡维的名字,平常刻薄的嘴里微微吐出嫩红的舌尖,一并还有的气音。艾尔海森向他走过来,眼中的青红亟欲化成一道颜色斑斓的漩涡。但书记官闭眼又睁眼,漩涡没有吞吃掉书房的所有。他俯下身,靠近榻上躺着的卡维,鬓侧翘起的发丝蹭在卡维的鼻尖上,而颊侧是一股温暖鲜明的湿意
卡维突然有一种预感,在梦中荒诞的命运里,他将不停地失去艾尔海森,也许是昨天,也许是明天。他拉住艾尔海森的手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只是这样地说。
随后开始的是一场伟大的解构。从发梢开始,名为艾尔海森的存在开始消解,精密地解离出身体的每一块零件,落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响声。卡维看着这场葬礼,最终以长骨精确的分解为结束。
而卡维的手中尚且残留着一丝温度,颊侧仍然存留着艾尔海森的湿润意味。
四
他痛苦地醒来,心中酸痛,而怀中空无一物。他躺在浅水的溪流中,一道幼小的人影站在他的身旁。
“你好像陷入了不该抵达的深处。”幼小的人影说道,“就好像一只蕈兽误入了梨多梵谛学院以星图为标准建造的迷宫里,在迷宫的墙壁上撞出了各种伤痕。”
幼小的人影用这种奇异而有精确的口吻描述道。
“那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卡维问道,“我的上一个、上上个……那些也都是梦吗?”
祂似乎叹了口气:“谁能彻底地分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呢?或许上一个破碎的是现实,也或许下一个圆满的才是现实。是不是梦,重要吗?对于我来说,梦里的情绪与现实一样重要。但不管怎样,总要‘醒来’,才能‘确认’。”
祂轻轻地推了一下卡维的肩膀。
“你该去看清了。”
五。
他睁开双眼,视线对准拱顶横梁上的几何花纹。卡维重新回到家中的书房。而屋外还在下雨。
隔壁的书房隔墙传来细碎的声音。笔尖磕碰到墨瓶的声音,写字的沙沙声响。而卡维此时已无法再有余力去仔细分辨这一次的真实了。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来终结掉之后所有可能的梦境。
万一这一次不是呢?万一下一次才是呢?
数次折磨之中,他无法再去等待下一次。
“艾尔海森!!!”卡维疯狂地捶门,“艾尔海森!!!!”
卡维的眼前掠过许多,刑架,麻绳,垂下的头颅;墨水,纸卷,须弥城中的年岁轮转;然后雨水从所有孔窍袭入,弥漫模糊的路径中,相隔了六百条河流。
而在书房的这一侧,呼声到达艾尔海森的耳中,耗费统共一渺之数。
让我们看看大建筑家又有什么创新的想法了。他搁下笔,揉了揉手腕,起身打开书房门。
而历经三个狂乱梦境的建筑家面容狼狈地扑向他。
“艾尔海森!”
他只来得及叫出这个名字,然后对着略有茫然的书记官,用力地吻了上去。
随后从中摄到真切的湿润。
-end-
*事实不因忽视而消失——赫胥黎
*湿润对应着艾尔海森存在与否以及存在的程度
谢谢,终于写完了。写的过程中反复发烧,逻辑有不通顺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一开始只是想写个比较湿润的故事,结果新冠加成下彻底放飞了,对不起🙏感觉拉低了活动的整体质量,期待接下来老师们的精彩作品
2023年,祝大家万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