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支山人

存放少量产出

【须蛇七夕48h】8.3—9:00 《茶烟》

*大蛇审判失败if线,是作为世间恶念聚合体不断出现的八岐大蛇

存在对《古事记》的相当一部分魔改,ooc严重

意识流有些放飞过头了尝试了一下原典的文风但效果不是很好的样子orz,写的过程中突发状况暴涨,感谢主催orz



他依稀记得,天照沉睡的第十年,月读命给他传来消息与预言。他依循预言往北,甚至是在筑紫岛更向北的地方。在人们还居住在苇原中国之时,普世之下的其他地方显得如此寂寥。

他向北,到达荒无人烟的林中。终年大雪。他顺着神力的指引去往一从枯萎已久的树林,厚雪之中躺着不着一缕的白发少年。他紧紧地闭着眸子,胸膛只有些微的起伏。状似北地中隐没的雪女。

那时须佐之男还算得是一个年轻的神明,并不比得上类似八岐大蛇或是神世七代一般与世同老。他与兄姊在筑紫日向之桔小门的阿波岐原诞生,是为伊邪那岐命之三贵子。而在那时,神世七代已然隐世,黄泉津大神在昏暗的根之坚洲国。类似于八岐大蛇一般的生于天地的神明面容年轻,却拥有足够古老的血脉。须佐之男不免得向记忆求证,而高天原的过往仅仅反馈给他一位白发紫瞳的青年的面容,狡黠而又肆意,而不是面前苍白的稚子,虽说眼角眉梢多少相像。

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让温热的血浸润了整座枯林。须佐之男以手化爪,在温热的胸膛中掏出一枚纯白的神格。在神格脱体而出时,他甚至微微愣神,怀疑手中接触到的是蛇神过去惯常使用的幻境。这是他遵循天理带回的第一个八岐大蛇的神格。未有发育完成,形容萎缩,甚至没有被神性刻画出“八岐大蛇”独有的曲折纹路。与之而来的是汹涌的灾祸。未有被八岐大蛇之身凝聚的恶念在人间放牧所有的原罪,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星海波动,指出新的八岐大蛇诞生的方位,来作为世间罪恶的原初载体。

到了须佐之男收割至第十五个神格之时,月见夜尊指引他去往出云国。那是离上一个八岐大蛇出世的第一百三十五年。过长的间隔带来变数、容纳变化的土壤与喘息的时间。但当须佐之男踏入斐伊川的流域时,所见之处并无盘踞得满山满谷的白蛇。是时他沿着斐伊川上行,只在上游见到了名为栉名田比卖的女子。她自称是大山津见神之子,足名椎与手名椎之女。须佐之男于是向她询问,是否有大蛇在出云国?名为栉名田比卖的女子道:“常有吐信之声在梦中。惶惶的月夜,自己抬头望去,只见到云红灯笼一般的红色。蛇身覆盖着苔藓松桧,身长横亘斐伊川的八个山谷,八座山峰,而其肚腹一刻不停地流着血。”梦中,待栉名田比卖听见蛇行之声出门探看之时,只见得被巨大蛇身犁出的河道谷底,以及被毒血染红的溪流。

于是须佐之男暂停在出云的斐伊川,在溪流边等待下一个月圆的夜晚,等待兄长预言之中,他将收割的第十六个八岐大蛇。

日间,足名椎与手名椎出门远行。栉名田比卖撑着雀瓢一般的小舟,从更上游回来。上游草木疏疏,唯有樱林常开不败,时时落英。栉名田比卖向须佐之男奉酒,名为八盐折。她带着酒坛进屋,为神明的漆碗中斟入清亮的酒液。须佐之男低头,从略显波光的酒液中,看到栉名田比卖混着紫色的一双瞳孔。

他不免得沉入到过去的回忆中。在恶神尚未向天照举刀的时候,水穗之国尚且只是一汪大泽,世间万物尚且没有名字。后世称为“八岐”的大蛇在山川之间游走,蛇行的痕迹推出或平坦或崎岖的荒野。他那时还不是高天原的处刑人,只是作为贵子被伊邪那岐命遣去海原。天照大御神治理高天原,月见夜尊治理夜之国,他却对着广袤无垠的海原,本能地落泪。他感到胸腔内满是劫动而生出的火,骨骼裹满了细密的雷。

又是何处而来的火呢?

他想不明白,好似自己剥离了重要的联系。曾经炙热地降生,最后被割裂,割裂,割裂。射干之夜,少年神明啜泣之声被掩在灾祸之声中,惶惶如五月蝇。他在那时候第一次遇上蛇神。

“即使是贵子也会哭泣吗?”

蛇神柔软的声音响起。他顺着灾祸的味道前来,却看到了有趣的事。“你在为什么而哭泣?”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青年道:“您可曾见到我的母亲,可知晓该如何去往根之坚洲国?”

青年道:“你的母亲……黄泉津大神?”

他向青年请求一个答案,青年却有些讥讽,道:“就好像你的兄姊一样。谁能否认他们不是完美的神明?谁又能承认他们缺少了最为重要的感情?”

青年俯身道:“你是一个例外,何等奇妙。如果说神世七代之后的权柄皆尽归于伊邪那岐,为何只有你会想起昏暗中掩面哭泣的伊邪那美命?”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的青年。

青年又问道:“伊邪那岐日生千五,伊邪那美命日弑一千。你当如何裁定这两位神明的对错?”

青年道:“感情对于一位神明来说,不是必须的,也不是虚无的。”

蛇神有些怜悯,又有些嘲弄地看着他,目光下移,仿佛要穿透胸膛,赤裸裸地剖出他存放神格的胸膛。

“你可真有意思。”青年道,“分明是那位独自孕育的孩子,居然会因为黄泉津大神而落泪,看来……呀,再说多就要被惩罚了……下次见面,期待你能给我的答案。”

青年拾起袍角,对他告别,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若不是为他拭泪的布巾还在,他将以为这仅是一场幻觉。

他于是向伊邪那岐命拜会道,想要离开海原,去越过出云国的伊赋夜坂。

伊邪那岐命大怒,将他驱逐出海原。临行之前,他去向高天原,向天照大御神询问。天照带着千支箭筒,在高天原辉煌的大殿里看着他,尚且柔弱到会哭泣的幼弟,无悲无喜地回答:我们没有母亲。

难道我的情感是作假的吗?他质问天照。

天照擦拭着弓梢,抬头看他,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回答:你该遵循伊邪那岐命的判喻,去往淡路之洲了。

 

那之后又是长久的独身。他被伊邪那岐命驱逐去了淡海的多贺,在那里度过了不知数的年岁。直到伊邪那岐也如同隐身神一般消失,他去往高天原,与天照啮玉为誓,成为众神的处刑人。无数的处刑之后,他提着以蛇神之血为釉的长剑走入神狱的底部。蛇神正坐在被缓慢腐蚀的尸山之上,等待着他的到来。

听上去,像是一个等待行刑的罪犯在盼着我来。

你也很期待吧,行刑人。蛇神无所谓地笑。

你找我是为何事。须佐之男道,如果是叙旧,大可不必囿于那一面之缘。 

没关系啊,没关系。蛇神的笑此刻又掺杂了许多年前月夜时的怜悯,我只是想和你打一个赌。

你想赌什么?

并非赌你的生死,也不祸及你的未来。我只是想赌你的感情。

蛇神的手指点在须佐之男的胸口,隔着骨肉与处刑神的神格遥遥相触。

暂时来说,看不出我会从中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没关系,仅仅是观察你的感情,就已经是相当有趣的事情了。

蛇神在他耳边低声:请您尽情地来杀我。

 

所有的梦都在蛇神对他吐信时消散。须佐之男醒过来,正是斐伊川的月夜。之前他饮下了栉名田比卖奉上的酒,口中仍有残留的香气。

栉名田比卖端坐在他身边,用混杂着紫色的眼瞳望向他。

他看见栉名田比卖的发髻散落开来,她望向他,显露出自己苍白的发色和流金的蛇曈,以及眼中褪去温顺外衣而不加掩饰的恶念。

从来便没有栉名田比卖。蛇鳞沙沙地摩擦,和月圆之夜风刮乱的树声混杂,形成斐伊川夜中近百年来的梦。

新的、彻底成熟的八岐大蛇,此刻穿着素雅的振袖,坦荡地坐在夜风中

八岐大蛇道,好久不见,处刑人,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须佐之男道,那个问题毫无意义。

八岐大蛇道,不,全然有意义的。长久不相见,你已经如此口是心非?亦或是你已经厌倦了,烦透了?

须佐之男没有回答他,手边天羽羽斩的剑缘散发着细小的电光。

八岐大蛇道,你在生气。

他绛紫的眼瞳流转着,看向面前端着酒盏的神。

他笑着说,你气什么呢?你不是来杀我的吗?就像过去的十五次,以及未来的无数次一样。遵从预言的、高天原的须佐之男,你何曾有过背离正神的时刻呢?

须佐之男没有回应。他想起出云国黑色的潮水,白色的河川,似飞鸟的女子有着云泡沫的后颈。以及更为久远的时间,他与蛇神定下的赌约,在昏暗的牢狱之中,蛇神坐在光束中对他伸出的手。

他不再回答八岐大蛇的问题,手向前探去,探入胸膛,越过神格,抓住了那一根挺直的骨头。

一颗完好的、成熟的神格伴随着八岐大蛇心跳的减弱,也随之安静地纳入他的掌心。

此后,他将回到高天原,回到那里最为漆黑的地方。神狱的底层随意地堆叠着无数蛇纹扭曲的神格。须佐之男会将手中最新的那一颗掷进去,随后,他将在这座困扰他与八岐大蛇的监牢里,等待下一个他的出世。